一

吴主任不主张女儿吴雅去学医，自己当了大半辈子医生就这点儿想法。

除了担心女儿受不了做医生的劳累，他更担心女儿的行事风格——说话像机关枪，做事像风火轮，一路走过去，碰桌子，倒凳子是常有的事，一点儿也不成熟，哪儿能做医生啊？

吴主任常常想：吴雅，无雅，这孩子，是不是名字起坏了？

窗外，夜空一片漆黑。

二

女儿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，吴主任的心久久不能平静，明明告诉过女儿，不要报医学类院校，但她报的几个志愿竟然全是医学类，现在躺在自己手里的当然是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。女儿真的学医啦？！

吴主任反复抓挠着自己的头发，似乎想理清培养女儿的思路。

窗外，弯月如钩。

三

疫情就是命令。

随着国家及各地卫健委公布数据的变化，吴主任变得十分不安。

2003年非典那场战役中，有被感染的同事，也有倒下的战友。医生近距离接触病毒随时可能倒下，这是科学、冷静、真实的判断。自己是呼吸科的专家，又是科室的主任，责无旁贷，早就向组织交出了出征的请愿书。但希望女儿不要去，毕竟孩子还小，技术还不成熟，放心不下。

可是，他去劝女儿时，才发现，飘逸的长发已剪短，出征的请愿书交得比自己还早。

月亮被薄云遮蔽，集合的哨声响过，逆行的队伍正奔赴疫区。

四

吴主任从病房出来，脱掉厚重的防护服，回到休息的地方。桌子上有一张字条和三个布口袋：

一切操作严守流程！左边锦囊广谱抗菌药！右边锦囊广普消炎药！中间锦囊棒棒糖！

女儿吴雅敬上。

不知不觉间，月亮穿透了云层，洒下清辉。

五

吴主任点开微信，是一条视频：穿着防护服的女儿，与病人一起，在病房里一边唱歌一边翩翩起舞。

此刻的女儿，像笨拙的熊猫或企鹅，但她快乐的歌声透过屏幕传来。

看着，看着，吴主任泪流满面。

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，望着窗外的明月，吴主任笑了。

这，才是成熟的模样。